慕紀客蓓如是說

先再說明一下，我給自己講媽媽壞話到滿40歲，就快到了，請大家忍耐一下。

　　其實我一點都不是在抱怨我媽媽，我真正想講的各種事情，都是一種反省的過程而已。如我已經講過不知多少次的，我媽媽已經給我她能給的全部，我如果有她一半的勤勞，也許我的許多夢想都已經實現了呢！

　　回到我原本想說的事情上。

　　幾年前，讀過一本叫做「荳芽不上安親班」的書，同系列還有另一本「蝴蝶走走看看」，我的心在某處被打動，請看這裡。

　　我本來就不認為孩子應該上安親班，而我也剛好有這樣的時間和空間可以陪伴他，所以對有人大張旗鼓的出書鼓吹不上安親班的事情，當然很有興趣，也對作者謝淑美給孩子安排的課後活動很贊同。

　　但這一切用在兒子身上，卻都不是我預期的結果，當然我的作法也跟她不盡相同，孩子的個性更是天讓之別。

　　首先，兒子酷愛上學，因為去上學有伴，如果不是跟他說上安親班不但不能到處跑，完成作業後還要寫很多評量的話，他真的還說過幾次想跟同學一起去上安親班的意願。

　　他完全認為去學校是去交朋友，去玩的，每天為了期待那下課十分鐘，可以和同學玩怎樣的遊戲興奮不已，從來不會不想上學。

　　記得書裡說到荳芽因為沒有寫過評量，一開始考試考得不太好，很傷心，媽媽跟她說，其他人寫評量是形同作弊的行為，考試本來就是應該測驗孩子學習的狀況.......云云。

　　但後來荳芽還跟媽媽說，她想要買評量來練習，她希望考得好。

　　這種事情，也從來沒有發生在兒子身上過。他無論考怎樣，都不在意，也不關心其他同學的成績，不會好奇問別人考怎樣。現在學校教育也主張不排名，所以完全不知道兒子在班上的課業表現，分佈在哪裡。

　　沒考滿分，沒關係，我沒責備他，只笑笑淡淡問他，錯的會了沒，他說會了。

　　接著分數開始往下滑動，本來接近滿分的，變成接近90分了。我開始想，這孩子是不是根本考試想著玩，沒有認真寫。我問他寫完有沒有檢查，他說沒有。

　　到底有什麼事情好玩成這樣，連寫考卷都心繫遊戲？

　　於是我只好規定他，考完試必須檢查。但他還是沒有，大多數的時間，他寫著考卷都認為很簡單，尤其是數學，所以他心底就是認為不需要檢查。但是改下來，粗心的錯誤就是一大堆。

　　我回想到小時候，我媽媽說，絕對不可以粗心錯誤，回家會挨打。因為粗心是可以預防的，只要仔細的檢查，就可以做到，這樣失掉分數，是最要不得的。

　　但是如果考卷上發生了不會寫的錯誤，那問題就更大了。「人家都會，就妳不會？」（才不是人家都會，通常如果我也不會，就沒別人會，我在國小時代，是有那麼點能耐）「妳上課都沒在聽？」（我上課是沒多認真，但也是保證會了才沒在聽，因為那是多講幾次給還不會的同學聽的，我就開始畫漫畫、打毛線了）......總之，還是要打。

　　我曾經因為自己沒有考滿分，放學回家就自己跪在大時鐘下面，等媽媽回家處罰。我是被教成這樣變態的。

　　我不斷告訴自己，我國小成績很好，國中成績很好，考上一流高中，讀國立大學直到碩士畢業，我還不過就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既沒有成為.....郎朗，也沒有成為......王雪紅，成績好的用意到底在哪裡？

　　所以，我自己不斷地掙扎，到底我要管孩子的成績到什麼地步，才不會讓他長大以後，認為自己小時候被很變態的教育過？

　　兒子的考卷開始出現不到90分的狀況，我有點受不了了。

　　國小的功課考不到90分，是不是太誇張，尤其我看來看去，他資質應該還可以啊！有這種頭腦，在這樣的課業內容，應該是很輕鬆的呀！

　　所以，愈檢討愈發現他根本是個沒栓緊還搖搖晃晃快要掉下來的螺絲，整天只想看哪裡有好玩的，可以和同學打鬥、模擬鋼彈遊戲（就是出一張嘴假裝成鋼彈）、模擬變形金剛（玩法相同）、現在還有遊戲王卡（就是有錢買很多卡的，就會買到很厲害的卡，然後怎麼玩都會贏，因為我沒幫他買很多，他只有五張非常遜的，所以只能看人家玩）......，除了這些和同學互動的遊戲之外，沒有什麼事情能引起他的注意。

　　學校的藝術課程，每次帶回來的作品，看起來完成度都不高。我知道他對於一切塗顏色的，沒什麼耐性，但是他有他塗成那樣的道理和想像，話說穿了，就一樣是出一張嘴。

　　玩水彩也只喜歡大片大片的塗，細部就完全沒耐性。

　　看樣子，他最厲害的就是出一張嘴。

　　總之，我受不了了。

　　數學大多因為粗心而犯錯，國語呢？卻有很多字不太記得怎樣寫。

　　學校老師因為同學絕大多數都上安親班，安親班會要求加寫許多東西，而老師最感興趣也認為自己有特殊專長的地方，是訓練學生的作文。

　　兒子其實才小二，講提早寫作都還有點早，但總之寫作這件事我自己都很愛，有人幫忙訓練孩子，我沒有什麼意見呀！

　　但老師因為要訓練寫作，教生字時，生字寫了四個之後，就開始教成語或相關語詞。

　　這原意是好的，但總之，兒子可能記字形不是太靈光，也可能是總體上寫的次數就是不足夠，所以經常讀很通順，一要寫就沒記得幾個字。

　　Kevin從小就很會講話，他講述一件事情的時候，基本上非常流利，沒有一大堆「然後」和停頓，詞彙的變化度和通順度非常好。所以老師每次出的作文訓練，他通常都是出口成章，根本沒問題。

　　問題在哪裡呢？每次看到稿紙就低著頭在那邊發呆，不專心，心裡想著遊戲。

　　我引導他，「你這個題目是要寫什麼？」把他的心思拉回來。

　　他說，「看這四個圖畫，寫小河的故事」

　　「那這四張圖畫裡有什麼？」我問。

　　他便劈哩啪啦的把整個文章都說出來，後來寫下的就是這個故事¹。

　　回家一看他的文章，注音太多，表示他不記得已經教過的國字怎樣寫，有些寫了國字也不對。

　　所以在家裡的寫作練習，他在行文方面，以這個年紀來說，完全沒有問題。如果在學校寫，因為想跟同學玩，會不會沒腦子認真想，我不知道。但在家裡，請他講出來，通常講的時候，就已經是完整的文章。

　　問題還是在寫的練習不夠，字體記不起來，有時候還會寫顛倒字、鏡像字。

　　會的字，寫得也不工整，該出頭不出頭，不該出頭亂出一通，每次班生看到都發飆。

　　我也氣，但我的方法就是把不能接受的字圈起來，他就必須重寫。我會圈的第一當然是錯誤的字，第二是筆劃寫錯卻不用橡皮擦擦乾淨，塗塗畫畫的那種鬼字，第三才是真的醜到火車都不給搭的字。

　　接著，快要考試了，這學期老師也忙著我們不知道的事情，連以往考前的練習考卷都少了很多。

　　我完全已經懂了，我可以不在乎他考不好，但我不應該不在乎他沒準備。

　　準備的定義是，字要練習熟，造句造詞等的訓練要足夠，不然考試會卡在那邊想破頭，雖說他語文能力很好，但是有時要造句，孩子就是會卡在那邊。

　　所以，我就買了評量，你給我寫就對了！

　　荳芽不必寫，你就是要寫。荳芽想會想考高分，你就沒有啊！你沒有那種動力，我也不能讓你一直都不會啊！

　　我於是就變成我媽媽，我還比我媽幸福，她盯三個小孩寫自修，我只要盯一個。

　　第一次老師聯絡簿寫要考國語一到三課，我知道我兒子一定需要複習，他一到三課課文會背，但一定很多生字都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我一邊教他怎樣讀課本，一課一課複習完，就讓他寫該課的評量練習。這樣總萬無一失了吧！

　　考卷發回來，我真的傻眼，是不會很低啦！考了大約90分上下，但考的卻是國語四到七課。

　　「你抄錯聯絡簿嗎？」

　　「我發誓我沒抄錯！」

　　我相信兒子，但俗辣我只能跟老師留言「不是說考國一到三嗎？怎發回來是四到七？孩子抄錯了嗎？真是的！」

　　老師回我「沒抄錯，是我視情況改了。」

　　老師，別的小孩是不是都很熟我不知道，但我兒子我知道，他沒有複習就是不行。XD

　　說真的，我不是很在乎那些成績（屁啦！），但我想我最在乎的，是希望他嚐到那種「我踏踏實實的準備好了，所以考試我都會寫」的感覺。當然也希望考卷成績發下來以後，他會有個「原來好成績是這樣來的！」的連結。

　　我原本想和和氣氣地陪伴他，讓他漸漸熟悉功課。

　　但這小子散慣了，如果沒有板著臉盯他，他就可以一邊寫一邊「摸輝」。

　　我開始火了，我教學前吩咐他要寫些什麼，只要我沒在他旁邊，就是「摸輝」，我教完琴，他什麼進度都沒有。

　　那種散法，就是討打。

　　有關於我以前說「我不打小孩、不罵小孩」的話，統統是放屁，請不用理我。

　　我真的在那麼久沒有打過孩子的狀態下，氣得巴了下去，連班生也嚇到²。

　　第二天，孩子又在同樣兩個字，寫錯了同樣的方式，只是因為我學生家長來，帶著電動玩具，兒子急著想借來玩。

　　下課後他們回家，我一看孩子作業，氣得七竅生煙。

　　明明昨天寫錯，我請他拿格子本寫半行到一行加深印象的，第二天碰巧有相同的字，居然又錯一樣的地方，一樣的錯法。

　　這一次，班生拿起不求人，他生起氣來兒子就不敢囉唆，我生氣兒子還是覺得我會盡量用講的，就算被我打了，好像也不痛的樣子。這回班生一罵起來，兒子就露出害怕的表情。

　　我這個俗辣，看了很心疼，又開始操台語（因為兒子還不太聽得懂太多台語），想叫班生不要打。班生給我使臉色，說他只打一下，要嚇唬他，而且他沒有很生氣。

　　我知道我現在在跟大家講打孩子的事情，真的是會給113家暴專線抓去，但......這下可把他的三魂七魄統統收回來了。

　　兒子馬上正襟危坐，仔細檢查，努力思考，然後所有字就統統想起來了。

　　他真的是個很......白目的小孩。

　　我在想，他是不是比較適合國外的教育，那種讓孩子自由發展的。

　　我知道在國內就是不可能這樣，老師口口聲聲說適情適性，孩子主動跟老師說，希望有機會在班上表演小提琴（我完全沒有叫他去要求喔！是他自己主動說的），到現在兩年都快過去了，老師就是說要找機會配合課程。

　　我也不是說他要求，老師就應該配合他，老師要規劃課程也沒有錯，只是心疼孩子的那一顆期待的心。

　　我自己想要給孩子適情適性的發展，到頭來也是買評量來讓他符合一般社會期待，尤其我媽媽幾個禮拜前就在問孩子考怎麼樣，很抱歉，明天才要開始考哩！

　　公公也常常叫我要嚴格，孩子不乖要打，他說中國人奴性就是比較強，需要鞭策。

　　我空想要成為一個氣質媽咪，孩子只需要點撥一下，就自己會主動學習，認真進取。

　　做夢啦！

　　但總之，明天他考試，我想應該是準備得差不多了，只要他有專心寫完，還有聽話乖乖檢查的話。

　　到底檢查是有什麼了不起的，那麼困難做到嗎？

　　我很沮喪，我媽媽那樣對待我，用那種方式教育我們，起碼她以前沒讀過書，她所知道唯一一種方式，就是這樣。

　　而我，明明知道打罵教育對孩子的身心影響，也知道成績不代表一切，我卻還是步上我媽的後塵，這樣不斷重演的歷史，只是不斷地耗損下去而已，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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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當天他說完之後，我和班生留他自己在家裡寫，相關的情節，請看連結。

2. 班生嚇到是因為沒想到我會那麼生氣，以往他已經很生氣了，我通常都還能平心靜氣對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