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紀客蓓如是說

我還記得大四第一次到鋼琴老師徐四平家上課的感覺。

那時老師家，是一個木造的日式花園平房，在臨沂街。

老師的父親曾經在政府機關做事，那是公配的宿舍。

我記得老師跟我說過，她小時候，連一張公家的紙都不准用，爸爸說：「那是公家的東西」。

更別說，用公家的車子上下學，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情。

第一堂課，我坐在琴椅上，彈什麼我不記得了，老師一把抓起我的手看了一下，然後說：「這是一雙快手。」

多年後我問老師，為什麼說我的手是快手，她以一貫妙語如珠的方式說：「就不是像雞爪子一樣瘦乾巴的。」

我感覺得到手指在運動的時候，那種使力的感覺。

去聽音樂會看音樂家彈，或是自己在彈，會感覺到，力氣是怎樣灌入手裡，交待入琴鍵裡的。

也會聽見音群與音群之間的運動呼應，知道為什麼要這樣「移動手」，為什麼要這樣「呼吸」和「動身體」......

知曉這件事情，不知是在哪一年哪一月，但非常確切，跟徐老師非常有關係。

在那之前，我有點算是「硬來的」，常常練琴會累，也經常覺得做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徐老師並不是告訴妳，手應該怎樣動，她常常會在我彈的時候撥一下我的手，一開始我覺得被打斷接不下去。

但沒幾次，我便感覺到，老師撥動我的手之後，我挪開了原本很緊張的一些肌肉，輪流使用各個待命的肌肉、輪流放鬆。

手馬上感覺輕鬆，很了不起。

再者，就是「慢鍊」的功夫。

「慢不下來，就快不上去」、「不可能地基沒打好，就在裝潢10樓的」......

除了這些話之外，老師就是在課堂上，一句一句來來回回帶著彈，一句彈懂了，才彈下一句。

嘔心瀝血地帶了好幾句之後，才請學生回家「舉一反三」「依此類推」吧！

徐老師的課，一直是深深地在心中最感恩、最感動的位置回憶著。

雖然也十來年沒再跟她上課了，但以前放進心裡的東西，居然像醇酒一樣，愈陳愈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