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菊姨穿著桃紅色的睡衣,細肩帶,三角形的罩杯,裙子很長,裙擺有同色毛茸茸的滾邊。

我不知道阿菊姨幾歲,我是她高年級的大女兒和中年級小女兒的鋼琴家教,照說她應該沒有大我很多,也許十歲左右。但因為她是我母親的朋友,所以我以前就叫她阿菊姨。

我沒想到會撞見她穿著性感睡衣的模樣,她家是個三合院,通常我都從靠近廚房那個門進出,隔壁就是兩個女生的房間,鋼琴在那間裡面。

這天因為上課上晚了,廚房暗暗的,我不會開那裡的燈,也不會開廚房的欄杆鐵門,只好順著三合院,往燈亮的客廳走去,順道和阿菊姨打招呼道別。

 

阿菊姨的顴骨很高,操著一口客家國語,頭髮剪得短短地,做事勤快,一邊拉拔兩男兩女四個小孩,一邊幫著姨丈阿明叔叔在工地做些零工。

美其名是做零工,事實上,是看著阿明叔叔。

 

阿明叔是做泥水的,先幫著別人做,然後自己做。鄉下加強磚造的房子,他有法子找工人、找挖土機。挖了地基、綁上鋼筋、綁好木型板,電話叫來水泥車,便灌了漿。一棟棟三層樓透天厝,就在他工班手下蓋了起來。

阿明叔工作挺認真的,不太講話,應對大多透過阿菊姨。但他就是愛賭、愛嫖,改不掉。幾年賺的錢,大家樂時期就賠光了。終於讓阿菊姨管帳,攢下一點,已經有能力可以蓋間自己的屋子。

但他們住的三合院是祖屋,持分已經超過30人以上,雖他們是大房,能在那住。但如果要改建,花下大錢,總希望能花在自己身上。那就得找齊30人都簽名,曠日費時,何況也有些處不太好的親戚,要拿到這些同意書,只怕比登天還難。

所以阿菊姨常笑自己,幫別人蓋了那麼多新房子,卻沒辦法給自己蓋一間。

 

愛賭,把辛苦錢都付諸流水,阿菊姨念念就算了,很少聽她講。

愛嫖這件事,可把阿菊姨氣壞了。

 

如果我不是曾經撞見阿菊姨穿著性感睡衣,年輕時候的我,很難想樣阿菊姨也是個有性生活的女性。

不是說她不值得有,而是她在我心中實在是太中性了,就像「媽媽」是沒有性別的一樣,無論是兒是女,把屎把尿洗澡睡覺,統統包辦。

我當然也不是說我把她當成媽媽,而是我把她歸類成那樣的「族類」,從沒想過她也是一個女人的事情。

 

就算現在,我常常想到「居然絕大多數的成人,都是有性生活的」這件事,還是覺得驚訝不已。但是,仔細想,卻又覺得「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但就是因為雖然「這不是很正常的嗎?」在日常生活中,每個人卻又都閉口不提,也不表現出和性有關的活動,愈專業的場合(性學教授除外),就愈避諱這個話題。弄得一講到就覺得「不適當」、「不專業」、「不禮貌」…….漸漸的,當想到「原來絕大多數的成人,都是有性生活的,連不講的人也有」時,就會讓人驚訝不已了。

 

我看到阿菊姨穿著性感內衣,手上拿著的是某種保養品,正擦到一半。我不好意思地說:「抱歉!那麼晚了,我要回去了。」我對自己很可能沒有弄出足夠的聲音,讓她知道我將會走過來這一頭,可以有時間穿上一件罩衫什麼的,感到禮貌不周。當然也不敢多看,她腋下旁邊竄露出來的腋毛,趕緊假裝看著她家的其他地方。

阿菊姨可能會錯意了,她想我往這邊走,是不是因為她應該給我鐘點費了,因為她問:「我是不是要薪水給妳?」

我想,她可能完全不知道,她家的鐵門我不會開的事情。而且,我很在意那不叫『薪水』。我回答她:「鐘點費嗎?(有時我會說學費)還沒有,下次。」

然後我發現她的大方超過我的預期。她一點都不覺得讓我看到她這樣的穿著是不合宜的,她一方面覺得她平常這時間穿什麼,她就穿什麼。甚至,很可能,她「想」讓我看見,她其實還非常青春的肉體。

 

她身材很好,瘦,胸部卻剛好大小,這已經是多少女人的夢想了。在睡衣裡是沒有穿胸罩的,那罩杯仍然裹著相當有份量的乳房,隨然不能算國寶級的大,但也絕對不算寒酸。

我對於那天,見證阿菊姨的「女人」身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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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紀客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