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紀客蓓如是說

我第一次遇到簡媜的文章，是坐月子的時候，一個以前的鋼琴學生，當時已經是師大國文系的高材生，帶著簡媜的<<紅嬰仔>>¹一書來看我。

那本書舊舊的，被充分翻閱過，學生說送給我。

當然，分享式的禮物，我懂她沒有買一本新書送我的拮据，當下也有那種「嘿！我看過的書，可從來都是乾乾淨淨、漂漂亮亮的唷！」的心情。不過，多年沒見的學生，已經是個大人的那種感動，還是讓我對這本書，充滿好感。

開始讀起來，我真的是哭得沒停。

當然，我根本就有產後憂鬱症，整天都在哭，也是原因之一。

但是書裡充滿了，正是抱著紅紅的小嬰兒，初為人父人母才懂的不安與感動。

我們細細為孩子畫出一幅又一幅的人生遠景，假想著自己將成為怎樣的父母，一邊學著老人家的傳統，一邊篩選出哪些應該傳承哪些應該屏棄。

孩子的任何一舉一動，都造成不大不小的風波，成為長輩們重新再複習過往撫養我們這一輩長大的經驗，而我們則必須堅強又具有彈性地，為孩子長大，為孩子成為父母，而不再只是個孩子。

我對簡媜的作品，是有一定的好感，但是因緣不具足，在那本書之後，便沒有在各家創作的書海裡，特地去挖出她的散文來讀。

最近終於把前些日子買的<<九歌100年散文選>>翻開來。

我確實是先讀了<<九歌100年小說選>>，  因為我經常很害怕讀散文，尤其怕無病呻吟的那一種。

說起來可笑，人家寫的都得獎，還被到處刊登，我有什麼資格講人家無病呻吟？

當然是沒有。

但是，我卻又不能無視於自己那種心情，有時候才讀了某些文的幾行字，就很想把書闔上，丟在馬桶上方的架子上，等哪天實在手頭沒書的時候，再看看有沒有緣份吧！

這種恐懼真的是天天會侵襲我，我想如果我有買＜＜100年童話選＞＞  ，我也一定會比散文先讀完。

畢竟讀故事本身，還有許多天馬行空的力量，有時文體或風格我比較不能親近時，仍能依靠在故事的線條上遊歷冒險。

童話故事的空間某方面來說，更是大得「怎麼演都行的」，只要避開某些兒童不宜的話題，其他可以說「科幻、武俠、夢遊、掰掰......」怎樣都可以。（這點講掰掰故事起家的阿毛應該會同意）

但是講到散文，什麼是散文？

我認為散文其實就是廣義的memoir，是回憶錄，是真實發生在自己身上、周圍的人事時地物，經由自己的眼睛和感官去過濾後，寫出來的文體。

究竟為什麼許多寫散文的人，一定要文謅謅的，一句話要找三十種形容才肯放過，及其不流暢嘔心瀝血的表達，我也實在是敬佩不已。

嘿！又來了！我是誰？居然在這裡大放厥詞，敢批評那一大堆刊登在各個藝文媒體上的、獲獎無數的大文豪的大作？

幸好，這世界並不都是這樣運作的，我還是有喘口氣的空間。

我讀到了簡媜被收錄在<<九歌100年散文選>>的<<在街頭，邂逅一位盛裝的女員外>>²一文。

剛開始，覺得好煩躁，不想形容的，就不要形容啊！為什麼要告訴我一大堆，妳不想形容的東西呢？既然妳不想形容，妳又為什麼形容得還亂仔細一把的呢？

話說回來，我不也是讓<<書屋>>一開頭的里美，想著要吃還是要買衣服，然後一一否定嗎？

從簡媜講到秋色起，我就進入了這篇文章的世界裡。

嘿！怎麼那麼好看哪！

那時，外子正爬到山頭去拍照，我奉命幫他顧車。外頭的太陽火辣辣的烤著車屁股（車頭在旁邊房子的陰影下），我為了環保不開冷氣，就躲在那陰影下讀著書。

感到太好看之後，就拿起包包鉛筆盒裡的自動鉛筆，開始畫起線來。

我很少這樣做，我的書絕大多數翻起來都像新的一樣，我讀的時候很小心，不折到、不弄髒，也不習慣在上面畫線或寫字。

但那時，我就升起這樣的心，很想把自己覺得形容得很有趣、很美、或是很特別的句子畫出來，最後再看看會占這篇文章多少地盤。

我最近讀了幾乎全部的村上春樹的作品，只剩下正在讀的地下鐵事件系列和爵士群像系列。前者我是帶著非常尊敬，必須好好拜讀的心情讀著；後者則因為對這些爵士音樂家和錄音不熟，光讀文字，頗有距離感。

但是再怎樣讀村上春樹的小說或散文，都不會為他的文字劃線。

我不知道如果是閱讀他日文的原文作品的話，會不會他的日文文采劃線。

但以中文的翻譯來說，他的文字呈現的是一種流暢感，故事帶出來的奇妙境地，才是吸引我的地方。他的散文很有趣，也都是因為講述的語調輕鬆，提出異地異聞供讀者思索一番，而不是文字的雕琢。

現在我到底是崇尚文字雕琢還是詆毀啊？！我也摸不著頭腦囉！

我想，足以承載文體的本身，足以敘述內容本身的文字，就已經足夠了，那就像閱讀村上的文字時，在閱讀心中產生的文字流動感。

但如果要講究一點文字，那麼，簡媜這篇文章這樣，大概就是我的極限，再多一些，我就發雞皮疙瘩。

我才剛剛開始讀，也很喜歡張曉風的那一篇，講到炒雞踵這道菜的一些聯想，有古風但不「食古不化」，非常可愛哪！

還必須戰戰兢兢的讀下去，有時就是會怕......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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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還有另一個經典版，請按這裡

2.這裡只有上半，下半在哪裡，我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