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紀客蓓如是說

我第一次看見娃娃狗是在一個很偶然的情形遇見的，就是我拖著菜籃子，咖拉咖拉的往市場的方向走的時候，娃娃狗就在巷子牆角邊哆嗦著。

　　那巷子有很多下水道的開口，每個開口大約四分之一平方公尺大小，都有網狀的鋼條覆蓋，避免行人跌落。附近許多餐廳都把排煙管子悄悄通到下水道，所以經過那巷子的時候，大約都聞得到餐廳正在做什麼菜餚的味道，混合著下水道的污水氣味，讓我對附近的餐館都沒了興趣。

　　但那娃娃狗靠在牆角，一點都不擔心各種嗆鼻古怪的氣味撲鼻，會嗆得他直咳嗽。

　　他一隻眼睛睜得大大的，另一隻眼睛則瞇得小小的，好像對這個世間帶著一半興味盎然一半敬而遠之的矛盾態度。

　　娃娃狗跟一般的狗沒什麼兩樣，就是特別小，但卻又不是吉娃娃品種，基本上，他應該是一隻非常大的秋田犬的縮小版。

　　但他怎麼看都不可能是隻幼犬，他沒有幼犬那種圓潤可愛，口吻的長度比例也不像幼犬那樣圓弧而短小。

　　娃娃狗的毛色純白，短短的耳朵肥厚的站起來，臉型有秋田犬特有的方正，尾巴也毛茸茸有精神的捲成一圈。

　　但他怎麼可以那麼小？這種小法，很耐人尋味，假如放在一般女士用的水餃包裡，一放進去，只怕轉眼就要找不到。假如放在男士們臀部放皮夾的口袋位置，可能剛剛好，只是怕會被壓扁。或許放在男士襯衫的胸前口袋是個不錯的選擇。

　　我走過去把他抱起來，說抱是誇張了點，應該說握起來，放在手心裡看了看，他還是一隻眼睛開心一隻眼睛擔心的模樣，用鼻子嗅了嗅我的手指頭。

　　我想把他放菜籃子裡，但又怕他掉出去，只好硬把他的屁股擠進我放手機的棉布袋裡，那個袋子有點類似襪子的織法，有伸縮性，上面則繡了可愛的音符圖案，音符的旋律是貝多芬的歡樂頌。

　　他塞進了手機袋裡，乖乖的沒吵鬧，我掛在脖子上，就繼續往市場前進。

　　去到市場，我看什麼他就看什麼，我拿近點看，他就聞聞看，幸好袋子有點卡，他不會掉出來，否則我在買蔥油雞的時候他聞到簡直要掉進賣雞老闆的桶子裡。

　　「你這狗哪裡買的？」粗壯的雞老闆問我。

　　「路上撿的。」我說。

　　「怎麼撿得到？少騙人了，肯定花很多錢買的。」雞老闆看樣子對娃娃狗非常有興趣。

　　「還好啦！」

　　「怎麼樣？要不要十萬？」

　　「你說台幣還是美金？」我隨口反問。

　　「美金啊！」

　　「喔......」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回答，反正他說美金就美金吧！

　　「不然你這狗給我，以後你買雞都不用錢。」

　　我著實考慮了一番，一輩子全家吃雞都不用錢，是不是有值到美金十萬那麼多？而留著這隻我塞在手機袋裡的娃娃狗，是不是比較好？我想不通，但是不太想給別人，反正我也很少買雞，就不答應。

　　我離開雞攤的時候，那老闆捶胸頓足好生氣，差點把他整個攤子翻了，是他老婆跑出來抱著他，才沒翻成，兩人還激動得抱在一起哭了。

　　我低頭看著胸前的娃娃狗，他也抬頭看著我，那很明顯是一個微笑的表情，出現在他方形但小巧玲瓏的秋田臉上。這實在是太可愛了，看著心情就好起來，真捨不得給人。

　　買好現成的蔥油雞，也想買些青菜，但我挑任何一種綠色的蔬菜，娃娃狗都躲得遠遠地，頭轉到旁邊，好像那味道還是顏色整個就不對，避之為恐不及的樣子。

　　唯獨挑苦瓜的時候，娃娃狗興奮難耐，露出他鄉遇故知的喜悅，尾巴在袋子裡橫衝直撞的搖著，透過袋子把我胸前撓的很癢，所以我一邊挑苦瓜一邊笑，實在受不了。

　　賣苦瓜的青菜攤老闆是宜蘭人，據說他的蔬菜都是當天早上從宜蘭運過來賣的，東西都比別人大，苦瓜也大得像東北的白蘿蔔一樣。

　　老闆看娃娃狗喜歡，主動切了一小塊苦瓜給娃娃狗，娃娃狗老實不客氣，咬都沒有咬就吞了下去。

　　「這狗很貴吧！」我嚇了一跳，連青菜攤老闆都知道這狗貴？

　　「還好。」

　　「一定貴，這幾千年才出得了一隻的神犬哪！我只聽過傳說，沒想到真能見到。」

　　「是嗎？」

　　「你們家最近一定很走運吧！」

　　我想一想也對，老公升職又加薪，公公婆婆不明究理就過戶給三個兒子一人一間房子，連遺囑都簽好遺產怎麼分給他們，我自己上星期中了統一發票兩百萬，這星期又中了今彩的八百萬，扣了20啪的稅，也滿不錯的。

　　「還可以。」我回答。

　　「如果我是你，就不帶這娃娃狗出門，讓別人看了羨慕又嫉妒。」

　　「是嗎？」

　　「不過你要小心，別餵他吃太多肉，把他餵大了，就沒作用了。」

　　「有這回事？」

　　「是啊！苦瓜可以多吃，青菜他一定不吃的，倒是會吃水果，吃肉的話就會長大，長大到吉娃娃那麼大，您家裡可能就存不了錢了，超過吉娃娃的話，大多少就賠多少，只怕最後您只得把他丟了，否則傾家蕩產唷！」

　　「我知道了。」

　　回到家裡，我餵娃娃狗吃了半條苦瓜，他滿開心的，給他一個小箱子，睡得呼嚕呼嚕響。

　　當天晚上我就開個家庭會議，交待大家不能餵他吃肉，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至今那娃娃狗還是小不隆冬的住在我給他的小箱子裡，天天開心等水果吃，我們家也漸漸不吃肉，因為怕他看了難過，假如要吃，就出門去吃。

　　而我們的日子還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上次貧富差距創新高的新聞，鬧得我們很不好意思，我們也不是故意要那麼有錢的呀！這一切都是娃娃狗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