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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天一個以前的學生在網路上留言給我,於是我們在facebook上聊了一陣子

  她問我,如果發現同學寫得比自己好,我會怎麼樣。

  別的我不敢說,這一點,我真的是完全不會怎麼樣。

  橘子和蘋果是不能比較的,我是個橘子,我得專注在我的橘和酸甜上,我得聚積我的水分,我得努力我自己的橘皮,就算是風乾的福橘皮一樣皺巴巴的,還有粗大的毛孔,但是那就跟蘋果是沒有關係的事情。

  所以如果我是個橘子,我是不會去跟蘋果比較的,蘋果也有他們自己要忙的事情。

  創作,在某個層面是沒有辦法教的。

  比如你得寫,你不寫或是寫不出來,就沒有甚麼好說的。

  比如你得發自內心,如果你是拼湊的,或是不專注的,那也沒甚麼好討論的,假如那不成功,那大概也就是很正常。

  再比如,你有自己形容事物的方式,有自己形化意念的轉化手法,所有的創作都是將感動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去呈現的過程,用音樂用繪畫用電影用文字等等,這個轉譯的過程有人們共通的文化背景,卻也有很個人的獨特語言,就在這個層面,無法教,也不用教。

  我經常跟學生分享一個我自己的經驗,我的作曲主修老師,讀總譜的能力一級棒,耳朵也是一等一的好,他是CD一放下去,就可以告訴你這張CD是法國樂團演奏的。然後他告訴我們原因,是因為第二小提琴換把位不準。當然第一他一聽就可以聽出某個內聲部稍微的不準確,是因為他長期對管弦樂曲的經驗,他可以說出因此這是法國樂團,這則是實務的經驗。我記得他好像是說,依他的經驗法國人似乎因為他們語言的關係,經常在這的把位會不準,解決的方法很容易,就是再分成兩部,不要同時換把,不過那不是作曲家的問題了,交給樂團聲部首席去處理就好。

  這麼高竿的老師,有一次上作曲課,看了我一首大提琴和鋼琴的二重奏之後,他說:你學過對位法沒有?

  這是一句很重的話,第一個意思就是--你這個曲子看起來對位的技巧很糟糕,讓我覺得我必須從新教起。第二個意思是--你不是音樂系畢業的,有可能你沒有學過對位法,我可能必須分時間教你這個。

  總之,這句話就是告訴我,他認為這首作品的對位不成功。

  我回家想東想西,最後我一個音都沒有改,尤其是他當時說的那個樂章,我更是連一個音都動不了,根本自己愛死了,動任何一個音都會扯壞了音符的網路。

  這首作品演出之後,老師特地走到我的身邊,跟我握手,他跟我說這首作品的對位非常成功。

  朋友們!你們一定以為我的老師瘋了,要不然就是因為他的美式作風,就是演出之後一定要稱讚自己的小孩或學生,這是當老師的風度,所以評論家才會變成一個專門的職業,因為Bi*ch或是Son of a bi*ch給別人當就好了。

  這首作品在彩排的時候,我的演奏者告訴我,說我記譜對不整齊,他們看譜好吃力。我才了解,老師之所以說我的對位有問題,是因為我那時記譜記得不太好,沒有對整齊,搞亂了他的內耳。

  我想分享的是這件事情裡面的幾個元素,第一老師覺得我做的有問題,他一定會表達出來,即使有時候有些傷人;

第二我確實仔細思考了老師的意見,我並沒有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

第三我最後堅持自己的想法,我並沒有因為想奉承老師,就把作品改成不是我自己的樣子;

第四演出過程中,我才會真正面臨到紙上作業被演出時的重要經驗,從此我記譜再也不會對不整齊了(就算用電腦記譜,也可能會有這個問題的,不要太相信電腦軟體);

第五老師最後聽了,他認為成功,他並沒有因為他之前給我的評語,而不願承認他的好評;

  所以,老師是站在他自己的角度在看你的作品,從來不是站在你的角度看,他的眼光一定有他自己的個性和背景,有時他給的就是針對蘋果才有效的建議,但是我們自己要懂得去分辨。

  我絕對不是在建議創作者都不需要老師,或是從此之後就可以不用在意老師的建議。

  我還有一個例子,有一次我作了一個長笛大提琴和鋼琴的三重奏,我還把他輸入電腦裡面,我播放給老師聽,他說你這個曲子,速度應該快一倍。當場我們就用電腦調快一倍來聽,我馬上開心到不行,這首曲子突然擁有了超級的生命力。

  也就是,我是個橘子,但是有時在創作的過程中,我們也會忘記自己是個橘子,搞了個四不像的柚子皮在上面。老師反而幫你把那個障礙脫去。

  所以學習的過程中,保持自己杯子要是空的,裝進新的東西,回家好好品嘗,這味道怎麼樣,但是當然不能選都不選,就倒進自己的酒甕裡,不然最後釀出來的酒,可能很不是個滋味。

  創作是一個反省的過程,寫什麼?怎麼寫?為什麼寫?寫了之後改不改?改什麼?為什麼改?

  有一百萬個理由你可以認為自己不會創作,但是也有一百萬的理由你可以覺得自己的創作滿符合自己的橘子皮的。

  橘子就是要當橘子才會快樂,不要夢想成為蘋果,所以不要跟蘋果比紅比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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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紀客蓓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