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紀客蓓如是說

第五章

我接起分機，「晴雯！進來一下！」

我站起身，關上玻璃大門的鎖，深呼吸。

走進大辦公室，經過Benson座位時，他問：「泳裝買了沒？今天游泳社第一天開游。」

我搖頭。

他聳聳肩。

我敲了總經理室的門，然後打開進去，我像平常一樣讓門開著。

他伸手交給我一份他的手稿。

我接過看了一眼，記好，退出他的辦公室，關上門。

我走到Frank的小隔間，「你有空嗎？」

Frank嚇了一跳，阿宅的暴牙在嘴唇外側跟我打招呼。

他站起來，跟我往外走。

我帶他進入上次那間小會議室。

「你知道監看同事們的私人訊息，應該是違法的吧！」

他推了一下眼鏡，「監看什麼？」

「Frank！坐在門口的人或許職位是最輕微的，但很奇妙的，所有空氣都會經過『她』才進到公司裡面，這個人，也就是我，會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的事情。」

「妳知道什麼？」

我把剛才走到他旁邊，他在一秒之內把視窗轉換成其他無害畫面之前的圖像讀取出來。「你除了監視『立可貼』系統，也監視Email？」

「有嗎？」Frank露出奇特的笑容，他再也不像阿宅了，他看起來並不害羞他做這樣的事，我簡直要認為他並不是被公司『要求』監看，而是開心的做著『駭客任務』呢！

「Judy會被資遣嗎？」我問。

「沒聽說。」

「她是我的好朋友，我希望她的工作不會有問題，她只是稍微愛聊天了一點。」

「任何會注意不要聊到不該聊的東西的人，都應該不會有事。」

「比如說？」

「如果她自己不知道什麼能聊，什麼不能聊，那誰也救不了她」。

這件事比我想像還要困難。

「她還沒有犯什麼錯吧？」

「我不知道。」

好！這可不是個笨阿宅，是個絕頂聰明的暴牙阿宅。

「那我呢？」

「依我看，妳是個美麗的花瓶，完全沒有什麼危險性。」

「花瓶？」對！我是。不但是個小螺絲釘，還兼任花瓶。

「妳是公司的門面，讓人看了心曠神怡。」

他伸手把我耳旁掉下來的髮絲，放到我的耳後，沒有碰觸到我，謝天謝地，但噁心的程度完全沒有減少，我不由自主地往旁邊閃躲。

我站起來往外走，「我需要警告一下Judy什麼，好保住她的飯碗嗎？」

他搖頭。「Benson說了。」

我真希望我現在沒有梳著髮髻，我可以好好的抓抓頭。

我坐回門口的座位，趕緊把腦子裡總經理的手稿，繕打清楚，列印一份，把檔案寄過去給他。

然後跳起來，快步走進總經理辦公室，把手稿和打字列印稿一起交給他。

我正要退出門，他說「妳怎麼了？」

我嚇一跳，差點被自己的鞋跟絆倒。

我趕緊轉身恭敬站好，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

「妳的左腳有點跛。」

「我昨晚跌倒了。」

「喔？所以打字變慢了？」

「我相信即使如此，我仍是這間公司裡打字最快的。」

「沒錯。」他笑了，「需要請假休息嗎？」

別傻了，那要扣錢吧！我搖頭。

「請順手把門帶上。」

下逐客令了，我微鞠躬，趕緊退出辦公室，輕輕把門帶上。

我坐在座位上，完全沒事，正在用大腦閱讀昨晚借的書。

只有一天記憶的人，每天起床都必須重新認識一次自己，是什麼樣的生活？

每天睡覺之前以為自己對自己了解了更多，但睡醒就會忘記，入睡時會多麼恐懼？

如果每天幫自己寫了日記，寫到一定的量之後，一起床就必須花許多時間去閱讀自己寫的東西。但每天寫的過程，都充滿疑問，又怎麼知道自己讀到的自己，是可以相信的呢？

「快遞！」

我被門口那個嚼著口香糖大喊的快遞員，嚇了好大一跳。

今天真不是個好日子，整天被人嚇。

我按了開門按鈕，示意他開門進來。

他手上拿著一個小箱子，我從櫃台抽屜裡，拿出公司發票章。

「簽名就可以。」他的口香糖泡泡『啪！』的一聲破了。「妳的。」他指著我桌上三角立牌上我的名字說。

那當然是我的名字，不然為什麼要把別人的姓名立牌，放在我的桌上呢？

他把小箱子遞給我，「妳的。」又吹了一個大泡泡，人還搖搖晃晃的。

我看了小箱子上的名字，收件人是『王晴雯』。

於是我在他的板子上簽了名，他扯了一下斜背的包包就閃了。

有夠沒禮貌。

我打開箱子，是一件粉紅色的泳裝，幾乎和我的唇膏一樣的顏色。

荷蘭和台灣的時差是七小時，日光節約的期間，則是六小時。

我手機的行動網路都保持關閉，因此我通常都在圖書館借電腦和Scott聊天。

「你會說荷蘭文嗎？」

「當然會。」

「很難學嗎？」

「還好，但荷蘭人覺得我會中文比較酷。」

我笑了。

「你也會英文？」

「當然會。」

「荷蘭人也覺得你酷？」

「不！他們覺得會英文跟會吃飯差不多，所有荷蘭小孩小時候都講荷蘭文，但長大就都會講英文了。」

「你還會什麼文？」

「德文，那個和荷蘭文有點類似。法文，還可以。」

「你會說台語嗎？」

「不太會，聽得懂一點點而已。」

「你要去拍廟宇照片的時候，會用得上。」

「妳會幫我翻譯吧！」

「我沒有假。」這次很仔細的選好字才按送出。

「星期天一定有吧！」

「星期天可以。」

「太好了，五月四日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樂！」

「我希望當面聽妳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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