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必須跟總部聯絡。

她覺得很混亂,這些訊息看起來,似乎對他很不利。

 

或許她應該去圖書館,翻法文字典,了解那份文件的內容,到底是什麼,這樣她就可以自己判斷是非。

但她受訓的時候,教官特別叮嚀她,她懂得愈少語言愈好,這樣她會比較安全。

 

「為什麼?」那時她才高二年紀,發育不良,又瘦又乾。

「妳快點吃東西,」教官說。「妳的照相式記憶,讓妳成為一個『載體』。」

她順從的吃著訓練中心準備的餐點,那些都非常可口。

冷氣舒適地充滿整個房間,沒有窗戶,只有四面白色牆和一扇進出的門。

正中間唯一一張長形活動會議桌,她和教官坐在彼此的對面,吃著晚餐。

「載體?」

「就像一個硬碟一樣。」

她點頭。

「如果妳不懂妳存的東西,妳不會去解讀它們,只要過了妳的儲存期,妳便會很安全。」

但教官知道她的儲存期很長,她因此想,她應該假裝她不能記得那麼久,或許對自己比較安全。

「無論是誰讓妳存了記憶,存了什麼樣的危險資料,只要過了儲存期,便不會找妳麻煩。」

 

她咬著非常美味的蘑菇燻雞,搭配用料十足的玉米濃湯,她吃得又開心又舒適。

教官繼續說,「愈沒有關聯的記憶,儲存期愈短。」

「但要是太短,記不到需要的時間,那任務不就無法達成了嗎?」

「對!所以需要經常訓練,保有記憶的敏銳度。」

「就是妳讓我練習的,單頁記憶檢查嗎?」

「對!」

 

「為什麼受訓的都是女生?」

「不知道,根據我們的研究,女生比較有這方面的天賦,男生有這種天賦的,多半會伴隨嚴重的自閉症,因此無法訓練。」

「我弟弟。」

教官點頭。

「我們家有這種遺傳是嗎?」

「不是遺傳,目前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是遺傳造成。」

「但我跟我弟弟都很奇怪。」

「妳弟弟的案子,我們研究過了,他非常符合某一類的症狀,應該跟妳母親懷孕時吃了某些物品有關,很可惜,那是無法治癒的。」

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們家從弟弟兩歲以來,就為了治療他,散盡千金,「你們跟我媽媽說過了嗎?」

「她不接受。快吃,妳太瘦了,簡直營養不良,我的任務之一就是要把妳養胖一些。」

「如果我完成訓練,真的上崗達成了什麼任務,總部會照顧我們家嗎?」

「妳千萬要記得,答應任務之前要討價還價,尤其是非妳不可的任務。」教官笑。「教妳這個,我等下被革職查辦了我!」她抓抓像軍人一樣短短的頭髮,開朗的笑。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我爸爸?」

「妳不能。」

「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妳。」教官露出嚴厲的眼神。

「是我爸爸推薦我的?」

教官點頭。「傳說是這樣。」

「我覺得我完全會被騙。」

「為什麼?」

「如果總部會答應照顧我們家,為什麼我爸爸不這麼做?」

「他的任務危險到必須跟妳們家完全斷絕關係,妳最好當他已經死了。」

「好!我就當他死了,反正我根本也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但他總算是為國捐軀吧!那為什麼總部還是沒有照顧我們家?」

「這是個非常好的問題,值得妳自己去找答案。」

「教官,妳知道我之所以願意來受訓,純粹只是因為能吃飽吧!」

「那妳聽人說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嗎?」

 

 

回想起這一切,她還是不能決定自己應不應該去查字典。

下班後,她走到圖書館藏書庫借書,但發現自己沒什麼看書的心情,又想著上網的事情。

不知怎麼地,她對那種可以用來操控人造衛星的先進手機,不是很放心,在她還有這種感覺的時候,她不願輸入任何私人資料在裡面。

她去登記半小時的個人電腦使用室,要八點半才有空。

於是她就在圖書館附近散步、閒晃。

 

她想著他,現在可能在飛機上。

不知道她是不是害了他,會不會讓他遭遇危險。

但她當時要不答應總部,根本不可能。

因為弟弟跌倒受了很嚴重的傷,馬上需要錢。

 

而那時,她才知道總部一直在監視她和他。

這也不難想像吧!她們這些受訓的『載體』,本來就是總部的棋子,而她剛剛好在最好的位置,不找她找誰?

 

半年前,她上班大約三個月,弟弟在加護病房第二天,一天只有幾次探望的時間,媽媽回家休息了。

她下了班,等著七點鐘進去看弟弟的時間,在加護病房外的休息室等著。

時間還沒到,她正發著呆。

看到主治醫生楊大夫和他一起邊走邊聊,經過她前面。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他,她並不知道他會成為她的第一個『任務』。

他比楊大夫高許多,又很瘦,有點像竹竿。但他很好看,雖然鼻樑骨似乎多了凸凸的一節,她想假如他有戴眼鏡的話,絕對不會掉下來。

她沒多注意其他的事情,因為她一看是楊大夫,馬上跳起來打招呼,楊大夫跟她點頭,跟她打氣,說弟弟今天很穩定。

她說了謝謝,表情凝重。

 

楊大夫和他一起離開,一邊還聊著高爾夫球的事情,他們賭得很大,一洞一洞賭,她覺得刺耳。

但她也聽到一點聲浪,他問起楊大夫有關她的事情,她轉頭看,他遠遠看著她壓低了音量。

楊大夫也轉頭看一下,跟她點了頭,兩人一起進了電梯。

分明就是在談她們家的事情,她討厭自己變成茶餘飯後的餘興節目,還說不定變成某種打球的時候那種岔賭的話題。

低級!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她抱著《魔戒前傳》亂翻時,一雙漂亮的皮鞋走到她跟前,她後來才知道那是高爾夫球運動鞋,非常昂貴的品牌。

她抬頭往上看,好高,脖子都酸了。

他就這樣不禮貌的往下盯著她看,但當視線交會的時候,他的視焦似乎輕輕移動了一些。他站得擾進她的私人空間那麼近,她不知為何按耐著自己腎上腺素爆發的身體。

「我聽說妳缺錢?」果然講話就跟他的人一樣無禮透頂。

「你都這樣追女生?」

「我不是在追女生。」

「你跟楊大夫賭多少?」

他笑了。

「一洞十萬,如果十八洞全贏再加一百萬。」毫不慚愧,這些有錢人。

「你贏了?」

「我當然贏,他昨晚連夜開刀,所以我沒拿他的錢。」

他在她旁邊坐下來,坐得太近了,她想。

「但這一筆我一定會拿。」

「什麼?」

「我賭我能得到妳,如果妳願意的話,他就輸我五十萬,我會把這五十萬給妳。」

「得到的定義是什麼?」

「讓妳願意簽我的約。」

「什麼約?」

「等妳看完妳弟弟,我們就去討論。」

「你很胸有成竹嘛!」

「了解一下無妨嘛!更何況妳需要這五十萬,我憑空幫妳變出來,妳應該感謝我。」

「要簽賣身契,我可能沒興趣。」

他扯扯嘴角,聳聳肩,伸了個懶腰「為了避免可能簽不到,我想我應該預防一下。」然後一把抱住她,吻上她的唇。

 

她奮力把他推開,立刻甩了他一巴掌,手心又辣又痛,她真是卯足了全勁,她的腎上腺素也幫了大忙。

「喔!好痛!」他抱著他的臉頰呻吟。

她準備站起來離開這個無賴,他說,「等一下,妳幫我檢查一下,是不是五個指印都有。」

「當然,我天天都在練習。」她盛氣凌人的說。

「那就好。妳弟弟的醫藥費,我會付的。」他站起來,手還摸著自己的臉頰。

「你們這樣打賭,很傷人,令人討厭。」

「我們只是把該做的事情,變得好玩一點而已。」

「我弟弟不是你們該做的事情。」

「妳怎麼知道不是?」

 

她抬頭看他。

他指著她的胸口,沒有碰到她。「起碼他不應該是妳這樣一個小女孩應該負擔的,早就應該有什麼人做這件事,只是天殺的還沒有而已。」

「他是我弟弟。」

「對!不是妳兒子。」

「但跟你們沒關係。」

「妳真的會磨光聖人的耐心。」

「你不是聖人。」

「而妳想扮演聖人。」

她瞪著他。他說的沒錯,她只是沒能力做到那麼神聖而已,還沒有,不然她會做。

 

「七點啦!去看妳弟弟吧!」

她頭也不回的換上隔離衣,進到加護病房,如果她出來他還在的話,她或許會去了解一下,他那個什麼鬼約。

她摸摸自己的嘴唇,他才碰到她的唇一秒或是兩秒鐘,唇瓣卻好像有一點腫腫的、奇怪的感覺。

 

她刻意在加護病房裡待滿三十分鐘,尤其在大約十七分鐘的時候,有一個五十歲的矮小女人,看起來是隔壁床的家屬,走過來她身邊。

她正在幫弟弟擦臉,弟弟睡著了,她小心的繞過他受傷的地方。

Alison!」那女人說了她的密碼代號。

面談的標準回覆是「曾阿姨。」男士的話就會是「曾叔叔」。

好久不見。」第二串密碼。

她回答。「是。」只能簡短回答一個字,就這一個字。

博士班讀完了嗎?」第三句。

「沒有。」不能回答『還沒』,這些細小的差異,讓身份確認很有用。

這個給妳。」她遞給我任務說明,是一個小手提袋,我接過。

「謝謝。」

是豆漿。」代表她必須用公共電話回覆總部,確認是否能夠執行,當然裡面會有一瓶豆漿,只是她不確定能不能喝。

「謝謝。」

那女人離開了加護病房。

 

她拿了小手提袋,看了密碼條,確認她最新的密碼是對的。

背面寫的任務是『接受他的契約』。

 

很明顯,有人在跟蹤他,隨時準備好進入積極的資訊奪取狀態。

看樣子,她一定得了解那契約是什麼了。

 

時間到了,她脫下隔離衣,丟進門口的大桶子裡,看到他站在旁邊,她嘆了一口氣。

他怎麼不穿古裝,腰間別一塊玉珮?

或是穿上合身西裝,咬一枝玫瑰花?

而他穿的是簡單的polo衫和休閒褲,看起來腿要命的長。

臉上紅腫還沒全消,她也感覺到手心麻辣的刺痛。

 

「要去哪看你的合約?」她問。

他捧起她的頭,吻她,這次不只一兩秒。

 

回想到這裡,她又無意識地摸摸嘴唇,覺得自己的嘴唇仍然有些腫脹。

 

她進到個人電腦室,荷蘭那個人沒有上線。

她突然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想了半天,還是留了話。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我現在並不算單身,但我也沒有騙你,那不是我男朋友。狀況有點複雜,也許這個月之內,我會把事情全部弄清楚。

她送出之後,等了一陣子沒有回音,她便處理其它事情。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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