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紀客蓓如是說

雨下了好幾天。

整個世界都是濕的。

牆壁冒著汗、地板冰冰冷冷、連手上的書頁，都黏糊糊的，無法翻到下一頁。

可能只是因為沒看懂這一頁的內容，也可能根本沒有在看，心裡一件一件的浮著其他的事情。

誰還記得16歲的時候，街上的樣子？身上的衣服？

16歲時留著什麼髮型？聽著什麼歌？

16歲的時候，是個適合有男朋友的年紀嗎？有男朋友了嗎？

都不太記得了！

26歲呢？

也很遙遠喔！

那一年彈著什麼曲子？躺在什麼人身邊？

或是，去過哪裡？

那時候開心嗎？有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嗎？

雨不要再下了好嗎？

頭髮都濕濕黏黏的了。

乾的路面上有灰塵，風一吹，打得腳痛。濕的路面上則全是和稀泥的髒污，黑壓壓的柏油、一攤一攤滲透皮鞋的泥漿。

記憶從地底下往上浮起來，卻想把我拉進去那黑暗當中。

36歲稍微離自己近一點了，雖然近了那麼一點點，但是看起來卻很模糊。

嗨！我是個家庭主婦。

對！我有一個小孩，是的，只有一個。

哪裡！我沒有什麼收入。

可能吧！我先生很疼我呀！

沒有沒有！現在都沒在彈琴了！

模糊的是那個焦點，因為根本不知道焦點在哪裡，就像在雨中想要看見101的全貌，甚至連晚上它點亮著什麼燈，燈上面標明了什麼廠商的廣告，一律都模糊。

雨下得更大了，連小狗都不想出去玩，一放出去，便衝回家，甚至忘記要小便。

淋濕的時候會冷，冷的時候並不一定是濕的。

46歲，幸好還沒到？

不過也相差不遠了。

那時候梳著一個髻，走在路上不能生氣別人叫自己婆婆，古時候，這個年紀真能當婆婆了。

嘿！你在看我嗎？

透過了雨，你怎麼看得清楚？

這樣有種朦朧的美感嗎？

你是真的欣賞這種夢幻還是不想看我真切？

6歲！我還沒上小學，我已經能流利閱讀國語日報！

我幫著家裡做手工，多掙一毛是一毛的年代，

想要表現得很好，成為父母心中最驕傲的那個孩子的心情，佔據我整個心。

那時候不怕雨，下雨還會去玩水。

那時候應該也還沒有酸雨，就算淋濕了，只要不相信自己會感冒，就不會感冒。

雨停了！一下下！

只有一下下！

地都來不及乾，毛毛細雨又翩然飄下。

像一層新雪，細細覆蓋住心頭的騷動。

只是雪應該能冰凍住那顆心，起碼凍住的時候，整個世界都暫停了。

但那雨......總是不停......拉著我......往56　66　76....如果還有的話......繼續走下去......

流動的液體，是透明無色的水，是黑色的墨汁，是紅色的血液......

雨透進我的心裡

冷了！這一刻......